“在深处的小说”——论刘庆邦的煤矿性别书写.pdf

“在深处的小说” 要要要论刘庆邦的煤矿性别书写 吕东亮 摘要院 刘庆邦是从煤矿走出的小说家袁是煤矿题材创作的代表性作家遥 刘庆邦的煤矿书写袁凸显了 煤矿处于城乡之间的空间特征袁呈现了煤矿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所面对的诸多生存难题袁特别书写了煤 矿工的死亡率高和性资源匮乏的生存处境袁展现了煤矿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在重重困境中的心灵风景遥 刘庆邦的小说袁注重表现煤矿工人和他们的家属的精神世界袁关注他们的生命欲求袁总体上属于小人 物书写的文学谱系袁彰显了刘庆邦向往温暖的写作伦理遥 关键词院 空间特征曰精神强度曰生命欲求曰小人物 DOI 员园援员猿圆苑苑辕躁援糟灶噪蚤援躁糟憎怎援圆园圆园援园猿援园员员收稿日期院 圆园圆园原园圆原员愿 中图分类号院 陨圆园远援苑文献标识码院 A文章编号院 员园园苑原猿远怨愿渊圆园圆园冤园猿原园园愿园原园愿 作者简介院 吕东亮袁男袁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袁文学博士袁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遥 源远源园园园 基金项目院 本文系河南大学文学院学术创新团队项目野当代文学批评与中原批评群体冶的研究成果之 一遥 迄今为止， 著名作家刘庆邦的创作题材主要分 布在三个方面 乡村、 煤矿、 城市。其中， 煤矿书写 在刘庆邦创作中最具标识性。不仅如此， 在刘庆邦 作品体系中，煤矿书写还是乡村书写与城市书写 的一个连接点。这缘于刘庆邦从乡村走向煤矿、 在 煤矿与矿区女性结婚之后再走向城市的个人经 历，也缘于他对煤矿这一独特空间的深入发掘和 持续思考。煤矿世界在很多人眼中是男性的世界， 沉重、 黑暗、 肮脏， 但在刘庆邦的笔下， 女性却是这 个世界的灵魂。刘庆邦煤矿题材的小说所塑造的 女性形象比男性形象要多得多， 面目要清晰得多， 重要性也强得多。可以说， 关于女性的书写， 是刘 庆邦煤矿书写的魅力与独特性所在。刘庆邦的 “女 儿国” ， 在煤矿世界分外妖娆。 一尧作为野远方冶的煤矿 20 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产生了一些因煤矿 而兴的城市， 如抚顺、 平顶山等， 但这些新兴城市为 数较少， 且后来几乎没有增加， 因而， 对于大多数煤 矿工人而言， 他们所生存的地方是远离城市、 毗邻 乡村的。 不过， 相对于乡村而言， 矿区又拥有城市化 的生活便利， 尤其是国营大矿， 不仅拥有高楼和马 路， 还有工人俱乐部、 电影院、 游乐园等具有现代性 意味的娱乐设施，这些都是乡村社会所难以想象 的。矿区女性洋气整洁的服饰， 身上散发出的带有 高级香皂和洗发液等香味的气息， 都在显示着与农 村生活的区隔。 不仅如此， 生活在矿区的工人， 每天 井然有序地在各自岗位上工作， 按时拿到远远高于 农民务农所得的工资， 也可以享受到近似城市人的 消费快感。 因此， 在城乡差序格局中， 矿区不为城市 市民所青睐， 却成为乡村农民向往的所在。 刘庆邦煤矿题材的小说， 对矿区空间的特殊性 有深刻的洞察和精细的描写。 在具有个人早期生活 经历色彩的长篇小说 远方诗意 的末尾， 刘庆邦对 20圆园 年 缘 月 第 猿 期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Journal of China Women爷s University 酝葬赠. 20圆园 No.猿 愿园要要 自己走向煤矿的契机进行了说明“这年七月， 我 终于等来了一次招工机会。招工单位是一家煤矿。 每个大队有一个当工人的名额。是我们大队的会 计把消息透露给我的。我买了一盒好烟， 马上去找 支书和大队长， 恳求他们同意我去当工人。他们同 意了。 我抓住了这次机会。 我的命运因此而发生了 转折。与此同时，已到县铁工厂当了工人的王尚 义， 也跟他们的厂长说好了， 让我到铁工厂去当工 人， 去组织宣传队。我放弃了去铁工厂， 选择了去 煤矿。 因为煤矿在远方。 ” [1] 364“煤矿在远方” 的理由 虽然富有诗意，但却包含了刘庆邦的诸多实际考 虑。对于急于逃离农村的有志青年来说， 远方的煤 矿要比相距较近的县铁工厂具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也因此更有吸引力。那时的县办工厂， 大多具有临 时性质， 工人身份也维持不了多久。从当工人的途 径来说， 通过朋友私自介绍的岗位远没有政府分配 的岗位具有持续性和稳固性， 因而那时的刘庆邦经 过权衡， 选择了远方的、 未知的煤矿。我们从刘庆 邦的自述中可以得知，去当煤矿工人是不容易的， 一是要有一定文化水平，二是刘庆邦全家经过努 力， 已经摆脱了反动军人家属的身份， 成了 “全家 红” ， 三是还得给支书和大队长送礼恳求。刘庆邦从 农村走向煤矿的机会是具有典型性的， 他所给出的 理由 “煤矿在远方” 在今天看来也颇为有趣。煤矿生 活不管如何艰苦和危险， 但对于农民来说， 却是值 得向往的 “远方” ， 是 “在别处” 的值得幻想的生活。 煤矿是农民心中的 “远方” ，“远方诗意” 有力地 召唤着农民源源不断地走向矿山， 不管是国营大矿 还是后来才有的私营小矿，矿工绝大多数来自农 村， 携带着农民的生活习惯和认知思维， 喜欢回望 农村， 以此来确认自我的成功。也因此， 在刘庆邦 的煤矿书写中， 城乡差别及冲突是一个主题， 尽管 矿区并不具备城市空间的全部特征。很长一个时 期， 农民当了煤矿工人之后， 对于家庭经济状况的 改善是明显的， 不仅如此， 家庭的地位开始提高， 矿工回村找老婆也比较容易， 也有的人当了矿工之 后混得好些， 就与老家的妻子离婚。总之， 当上煤 矿工人具有跳出农门、 命运转折的意味。中篇小说 月光依旧 中就写了这种情况“那时候当工人光 荣是有名的， 当煤矿工人挣钱多也是有名的。谁家 有了一个煤矿工人， 就好比谁家栽了一棵摇钱树， 花钱是不用发愁了。煤矿工人回家探亲， 腕子上有 明晃晃的手表， 口袋里有雪白的机器造烟卷儿， 腰 里有鼓囊囊的钱包， 行动有加重自行车， 一笑嘴里 还有可能露出一颗闪光的金属牙。” [2]130还乡 中 的定哥从煤矿退休后回乡开了小煤窑致富， 以不露 声色的智谋对昔日强奸自己老婆的仇人支书 的弟弟老二发起了心理攻势， 逼得老二在心理失衡 中烧了自家哥哥的新楼， 走向犯罪的深渊。定哥隐 忍中巧妙地报复了支书哥俩， 也彰显了乡村中人不 大具有的精明世故， 从中也可以看出煤矿工人对乡 村格局的冲击力。 但是， 煤矿工人的优越感只能是相对于乡村而 言， 而且这样的优越感也说明了大多数矿工与农村 的联系，说明了矿区和农村的亲缘性。一般情况 下， 农村出身的矿工很难真正转换为工人身份而进 入矿区体制内部， 享受正式工人的待遇。他们大多 是农民轮换工，干够一定的时间就被打回农村， 只 有极少数人能够在积极劳动之后成为正式工人。 中篇小说哑炮中的江水君就是凭借自己的苦 干、 实干成为劳动模范， 进而成为正式工人的。长 篇小说 家长 中的何怀礼、胡辣汤 中的羊、屠 夫老塘 中绰号 “大闺女” 的矿工等也大抵如此。苦 干、 实干是成为正式工人的必要条件， 但不是充分 条件，拥有江水君那样的机会需要具备很多条件， 并不容易。长篇小说 红煤 讲述了农村出身的矿 工宋长玉的奋斗故事。宋长玉是高中生， 文化水平 在矿工中是较高的， 他不仅踏实肯干， 而且善于写 作， 懂得讨好领导， 他试图通过展示才能、 赢得矿 长女儿唐丽华的青睐以摆脱农民轮换工的身份， 从 而成为正式工。但他无论如何努力， 最终还是受到 矿长的否定， 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还被迫离开煤 矿， 连农民轮换工的身份也丧失掉了。宋长玉经过 一番奋斗， 娶了矿区周边农村的姑娘做了老婆。他 在老婆家族的帮助下成为一个小煤窑主， 发财之后 虽然征服了唐丽华， 但依然摆脱不了农民出身带给 他的身份定位。唐丽华在与他有了床笫之欢后， 依 然对他说“说实话，你当时要是一个正式工人， 我 觉得还可以和你谈一谈。可你当时还是一个农民轮 换工我说一句话你别难过， 就是现在， 你让我 和元金年离婚然后嫁给你， 恐怕也有难度。” [3] 272-273 这对自认为以农民身份占有了城市姑娘的宋长玉 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红煤 中， 刘庆邦将这个 农民出身的 “于连” 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尤其是 对于宋长玉绞尽脑汁想成为正式工人的言行的描 述， 令人感慨唏嘘， 也呈现了城与乡、 工与农之间 愿员要要 森严难犯的身份壁垒。 农民矿工中极少数的优胜者成为正式工之 后， 待遇有了保障， 在农村的妻子儿女也可以经 过 “农转非” 手续成为合法的矿上人。离开农村的 妻子和儿女成为村里人艳羡的对象， 可是进入矿 区之后过的却是异常窘迫的生活。矿区没有安置 房， 家属来了一般都是自建窝棚， 或者到附近农 村租房居住；矿上难以给矿工妻子提供工作岗 位， 这些来自农村的女人大多又在附近开垦或租 种田地以贴补家用， 或者从事其他副业， 有的女 人在遇到丈夫工亡等困难之后甚至以卖淫谋生。 月光依旧 写了矿工家属叶新荣来到矿上之后， 被迫租农民的房子住， 租农民的地种， 干的还是 自己熟悉的农活， 仿佛自己的生存空间并没有改 变，“月光依旧” 。 草帽 中矿工家属刘水云和马 金织也是重操旧业， 开垦矿区附近的空地从事耕 种， 以贴补家用； 胡辣汤 中羊的老婆在矿工宿 舍区卖胡辣汤；屠夫老塘 中老塘因为在农村老 家学过杀猪， 就在矿区市场上卖起了猪肉。他们 的生活离城市化的距离都还是很远的，尽管如 此， 生活尚算幸福。 屠夫老塘 中的晏子却因为 丈夫的工亡无奈做起了暗娼；有了枪 中的卢想 云也是这样，她们农转非之后无法再回到农村， 而且出于面子等原因也不愿意回到农村， 因而过 着连农民也不如的、没有尊严感和安定感的生 活。 离婚申请 中矿工李云中的妻子孙宝英租居 矿区附近的农村时，被强势的农村房东占有了。 这样的事对于走出农村的李云中和孙宝英来说 无疑是具有戏剧感的，反讽之中充满了凄凉意 味。刘庆邦的小说还写了一些 “煤二代” 的故事。 这些矿工的子女大多接班挖煤， 即便如此， 接班 的岗位仍然是有限的。随着煤矿效益的下滑， 煤 矿所能提供给矿工子女的就业机会越来越少， “煤二代” 的境遇越来越差， 很多子女在百无聊赖 的等待中长期处于失业状态， 有的和自己的父辈 一起在附近农村揽活， 或者到小煤窑挖煤， 和农 村新来的农民工处于同一境遇。 踩高跷 中 “煤 二代” 乔明泉不愿意下井， 井下遇难的生父的临 终遗言也是不让其下井，但迫于家庭生活压力， 乔明泉还是放弃了踩高跷等他所幻想的、 不切实 际的活路，继续生父、继父下井的营生；继父 晚上十点一切正常 美发中的老矿工则被迫 进入小煤矿挖煤以维持生计。这些故事都在表 明，极少数农民出身的矿工转换成正式工后， 生 活境遇的 “去农村化” 并没有实现， 对于他们来 说， 城市化真是任重而道远。 对于农民而言，矿区具有亚城市空间的意义。 即便是亚城市空间，其内部仍然存在重重区隔， 对 于乡村的脱域者来说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生存困境， 凸显了农民走向城市、 走向现代化的艰难。人性似 水， 不同的空间成了形塑人性的不同容器。对于刘 庆邦的创作而言， 煤矿矿区这一独特空间不仅为故 事的演绎提供了背景， 还为煤矿男女缤纷万状的人 性形态之展现提供了舞台。 二尧死亡率与性匮乏院难以摆脱的生活之 困 煤矿工人在井下作业不仅条件艰苦、身体劳 累， 而且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冒顶、 透水、 瓦斯爆炸 等都会造成群死群伤等安全事故。私营小煤矿安 全设施简陋， 事故频发； 国营大煤矿也难以避免伤 亡事故的发生，煤矿工业中的名词“百万吨死亡 率” 就形象地说明了挖煤的凶险。可以说， 矿区经 常上演生离死别的人间活剧， 几乎每个下井的矿工 在内心深处都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盖。刘庆邦的煤 矿书写， 直面矿工险中求生的生存处境， 着力于表 现这种生存处境中故事的戏剧性以及其间情感的 强度。短篇小说 贴 以虚笔写实， 以乐景写哀， 表 现了矿工井下遇难的惨状，给人以窒息之感；一 块板皮中的知青矿工王军山，由于家庭出身、 工 作态度、 文化水平均优异而被树为先进典型， 从而 拥有美好的爱情和光明的前景，却因为积极表现、 疏忽大意而丧生于一次井下事故， 美好的一切烟消 云散， 人生无常之感弥漫全篇；福利 检身 则写 了矿工们面对伤痛记忆和死亡可能性的诸多表现， 让人感慨良深。矿工收入相对较高， 常常是一个家 庭的顶梁柱， 因为死亡事故的不断发生， 他们家庭 的幸福也较为脆弱。一次事故就足以摧毁很多家 庭， 造成很多情感悲剧。刘庆邦的煤矿书写注重人 文关怀， 将报纸上死亡的数字还原为一个个具体可 见的家庭， 写出这些家庭的幸福、 担忧及其生发出 的梦中图景。 晚上十点 一切正常 中担负检查瓦 斯责任的老矿工李顺和为了到小煤窑挖煤而提前 升井， 结果矿井八点时发生瓦斯爆炸， 包括李顺和 儿子在内的几十名工人丧生，李顺和的家庭破碎 了， 他自己也因玩忽职守被矿上开除。悲苦中的他 愿圆要要 遭到儿媳的痛恨及孙子的厌弃， 连弥补过错的机会 都丧失了， 惶惶然中精神失常。 黑庄稼 则写了老 矿工苗心刚在儿子井下遇难后为了维护家庭的完 整而做出的令人啼笑皆非的种种事体， 苗心刚费尽 心机， 还是没有留住儿媳， 儿子的抚恤金也面临着 因非法集资而打水漂儿的风险， 生活在荒唐和辛酸 中艰难持续。在刘庆邦的笔下， 安全就是幸福的观 念体现得十分有力。集中书写遇难矿工遗属生活 的长篇小说 黑白男女 通过卫君梅之口道出了安 全生产的重要性“风玲跟了你，你在井下一定要 注意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天天安安全全的， 就是对风玲最大的好。你要是不注意安全， 就是对 风玲最大的不好。” [4]128 卫君梅是遇难矿工妻子， 这 番话是她在同是遇难矿工妻子的秦风玲与矿工尤 四品相亲时说的，此时此刻的一番嘱托分量千钧。 作者也通过叙述人在小说中感慨道“别人在相亲 时， 有谁会把男人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呢， 有谁会把 男人的安全说成是对女人最大的好呢， 恐怕只有有 过丧夫之痛的矿工的妻子才会说出这样刻骨铭心 的话啊” [4]129 刻骨铭心也是刘庆邦小说中矿难书 写所带给人的情感体验。 矿难所造成的死亡对人内心的情感冲击是巨 大的， 刘庆邦在小说中注意到了这种死亡造成的情 感张力。 离婚申请中的孙宝英在丈夫活着时背 叛丈夫与房东私通， 在丈夫死于矿难之后面对工会 主席的引诱， 却坚决拒绝， 说自己再也不能对不起 丈夫了；捉对 中的矿区队长与矿工的妻子通奸， 在该矿工死后却不顾矿工妻子的纠缠， 坚决与其断 了私情，因为再也不能对不起逝去的老兄了；窑 哥儿 中的青年矿工泉子将矿区的暗娼老白当成自 己的亲姐姐看待， 拿钱资助她并希望她不再做此类 屈辱的营生， 泉子的资助让老白心生感动， 但却不 能维持老白的生活， 老白最终离开矿区， 不再出卖 肉体， 原因则是因为泉子的死于矿难；哑炮 则写 了矿工江水君在故意隐瞒哑炮致使工友遇难后所 产生的负罪感， 他一辈子都在苦苦赎罪。这些心灵 的戏剧对人性的展现是异常深刻的。矿难的频发 以及井下作业的黑暗环境， 使得矿井中的非矿难死 亡也常常被理解为矿难， 从而具有一种隐蔽性。中 篇小说 神木 就讲述了井下的谋杀故事 两个利 用煤井黑暗环境作恶的凶徒， 介绍、 蒙骗素不相识 的农民到小煤窑挖煤， 在井下将其杀死后伪造矿难 现场， 之后冒充其亲属向煤窑主索赔。由于私营煤 窑主存在对于安全事故尽快处理、不做深究的心 理， 致使两个凶徒的计谋屡屡得逞， 其恶行令人发 指。如果不是其中一个良心发现， 这样的恶行还会 被隐瞒。 别让我再哭了 雪花那个飘 则揭示了 一个令人灵魂震颤的事实 许多老矿工为了让孩子 接班，或者以矿难死亡为由让矿上给孩子安排工 作， 不惜在井下以伪造矿难的方式自杀。这些故事 都展现了死亡被利用之背后矿工们的生存及发展 困境。 煤矿工业还有一个特殊性， 就是男工数量占绝 大多数，女工稀少。由于劳动的苦累和行业禁忌， 矿井是不允许女性下去的， 矿上也只有灯房、 食堂 等地有少量女工。大多数矿工是没有条件和能力 将自己的妻子带到矿区的。因而， 矿工们是长年处 于性匮乏状态的，就这点来说，矿区连农村也不 如。农民轮换工以及私营小煤窑的矿工的性匮乏 程度最为严重“因为他们的工作是临时性的， 不 可能在矿上找到老婆， 别说找老婆了， 矿上那些有 限的女人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夹一夹。在这种 连女人的气味都闻不到的情况下， 他们只能把女人 说一说， 过过嘴瘾。” [5]165-166 性匮乏也成为矿工日常 生活中演绎故事的主要动力。直面矿工生存本相 的刘庆邦， 也自然将这种情形以及由此引发的爱恨 情仇写入小说中。 水房 小路 青春期 09 号矿 灯 都写了未婚的青年矿工在异性稀缺的矿区对女 性的渴望和按捺不住的追求，笔法细腻、入情入 理；走窑汉 话语 拉倒则写了来矿探亲的矿 工妻子受到其他矿工性侵害的现象， 这种极度性压 抑下的性侵害给受害矿工的幸福梦带来了难以抹 去的污秽；征婚 咱俩不能死则写了性饥渴状 况下矿工之间的同性恋行为， 无奈中透着可怜。有 需求就有市场， 在开放搞活的时代氛围中， 矿区附 近也开始涌现一些提供性交易的小饭店、 美发店和 舞厅，矿工们成为这些场所的主顾，幸福票 神 木 黑白男女等小说都写到了卖淫嫖娼等行为 带给矿区生活的冲击， 这种冲击也是煤矿生活与大 时代相连接的见证。 女性资源的稀缺自然会引起性争斗， 有些争斗 是明显的， 有些争斗则是潜在的。 阴谋与渠道 中 的矿工孙连动对食堂的女炊事员崔秀琪动了心思， 追求不成并发现崔秀琪与自己室友沈强相好时， 便 设计捉弄他们， 没想到捉奸的成功反而促成了沈强 和崔秀琪的长期相好， 孙连动不禁为自己的聪明遭 愿猿要要 到嘲弄而沮丧；给你说个老婆中的矿工马长庆 因为大意错失了原本媒人介绍给自己的农村姑娘 王东芹， 却在王东芹与李西川结婚之后频频向王东 芹示好， 试图争夺王东芹， 但遭到王东芹的言辞拒 绝， 王东芹的忠贞使得并不自信的李西川坚定了生 活的信念；守身中花朵一般的姑娘拒绝了矿区 很多男性的追求，因为追求的人太多而使得在军 队的未婚夫怀疑其贞洁， 姑娘的婚事告吹。这些争 斗还带有竞争的性质， 但另外一些争斗则显示了权 力对性资源的占据。 新房中的国师傅一家分到 了矿上的新房， 十分欣喜， 国师傅认为是自己多年 来的辛勤劳作换来的， 但左思右想、 反复对比并在 别人的提示下发现， 自己一家受到照顾是因为他的 漂亮女儿成了矿长亲密的小秘， 国师傅内心泛起波 澜， 原有的欣喜化为屈辱；家属房 中的工会冯主 席凭借手中可以给家属安排临时工作的权力侮辱 了不少矿工妻子的肉体；离婚申请中的工会郑 主席也是如此， 小说对他们腐化的性观念以及对矿 工家属的引诱过程都进行了恰如其分的书写。在 矿区，工会主席虽然也是干部，但并没有多少权 力， 工会主席尚且如此， 矿长以及矿务局干部利用 权力强占性资源的事情就更多了， 刘庆邦在很多小 说中都捎带性地描写了这种现象。权力对性经验 的渗透由来已久。法国思想家福柯在其名著 性经 验史中以历史化的梳理为基础阐释说“在创造 ‘性’ 这个想象的要素的同时， 性经验的机制产生 了它最本质的内在功能原则之一这就是对性的 欲望拥有它、 接近它、 发现它、 解放它、 用话语 谈论它、 阐明它的真相的欲望。它使得性本身成为 一种值得追求的东西。正是由于性值得追求， 使得 我们相信在对抗所有的权力， 确认我们的性权利， 而实际上我们却被纳入性经验的机制之中。” [6]102 福柯的阐释尽管是从宏观历史着眼的，但对于具 体的人际形态依然适用。在矿区这个空间中， 权力 支配着性资源的占有状况， 也决定了性被感知、 被 谈论的方式。对矿工来说，女性是美好生活的象 征。在矿工的生活规划中，能有一个知冷知热、 有 情有义的妻子就是令人满足的一辈子了，但是对 于骄奢淫逸的权力及资本拥有者而言，女性则是 宣泄欲望的物品， 既可以轻松占有， 又可以化作福 利奖励矿工。可以说， 权力在矿区通过性资源的配 置塑造了矿工们的爱恨情仇， 是矿区性经验的幕后 生产者。 三尧心灵的风景院煤矿男女的精神处境 在小说创作中， 刘庆邦长期坚持 “贴着人物写” 的理念， 悉心体会每一个人物形象的心理， 以细腻 传神、 曲尽其妙的笔墨描画人物的精神世界。他的 小说虽然大多采用第三人称视角， 但在叙述中常常 于不动声色之间转换成了贴近人物的第一人称视 角， 使读者自然地产生一种代入感。刘庆邦的小说 成名作 走窑汉 吸收了当时引起文学界热议的心 理分析创作手法， 表现了矿工在遭遇情感创痛之后 折磨他人心灵与内心自我折磨的心理痼疾， 为文坛 所瞩目。此后， 他的小说创作有意识地将心理分析 与生动鲜活的现实情境结合起来， 笔调由冷峻峭拔 转为温婉柔和， 逐渐消泯了既往小说中心理分析的 僵硬刻意， 将心理描写作为现实书写的内在构成而 自然化了。可以说， 刘庆邦是将心理分析小说中国 化的最杰出的实践者。创作出了一大批中国式的 心理分析小说杰作， 也是刘庆邦对于中国当代文学 最为卓越的贡献。 在刘庆邦笔下， 由于煤矿空间处于城乡之间的 特殊性和煤矿生活的特殊困境， 矿工及其家属的精 神处境也是颇为独特的。刘庆邦煤矿题材的小说， 贴着矿区人内心的所感所念而写， 工笔细描、 不避 烦琐， 描绘出令人赞叹的心灵风景。 煤矿工人虽然离开了农村、 跳出了农门， 但身 份依然是卑微的， 他们的梦想只是拥有一个完整的 家庭， 平平安安地向简单的、 幸福的生活迈进。 白 煤 过年描写了矿工夫妻之间的看似平静实则 浓烈的爱恋， 他们珍惜夫妻团聚的日子， 这种日子 带给矿工夫妇的幸福感，是寻常百姓所难以体会 的。 信 留言 中的故事道出了矿工妻子对于真 诚爱情的珍重及无限怀念，这种感情是富有诗意 的。 河床写了矿工羊年与被多次拐卖的女人四 锦的情感故事， 两个苦命人在相互间有意无意地试 探， 确认了彼此内心的善良， 最终结为真正意义上 的夫妻， 人性之镜的光亮在经过风尘的磨洗之后格 外耀眼。 车倌儿中的窑嫂宋春英在丈夫矿难去 世之后看到雇佣的车倌儿赵焕民善良可靠， 便用心 关爱， 两人开始逐渐走到一起， 劳苦生活之中凝结 的爱意十分温暖。 女人中的矿工回农村家里之 后没有将自己的妻子带来让兄弟们饱饱眼福， 却带 来了自己的女儿， 女孩儿的活泼可爱给脏乱的矿工 宿舍带来了美好的氛围， 也唤醒了矿工们被粗糙生 愿源要要 活所掩藏的柔软和善良。 幸福票中的矿工孟银 孩为了多寄些钱给农村家里， 不愿意拿着窑主发给 的幸福票去嫖娼， 而是想将幸福票兑换成钱， 老实 中散发着追求美好生活的精神气息， 令人莞尔。矿 工们的生活理想是平凡的， 没有非分之想， 对幸福 的追求往往停留于较为基本的层面，容易满足， 也 懂得日常生活的可贵。因而， 在自己卑微的幸福受 到侵犯之后， 内心的伤痛是巨大的、 难以消散的， 往 往爆发出惊人的破坏性能量。 走窑汉中的矿工 马海州就是如此， 他的妻子小娥受到了矿上干部张 清的诱奸， 这个伤害成了马海州长期难以去除的心 病， 促使他不断利用各种机会、 想出种种办法折磨 张清，这种折磨同时也是对自己和妻子小娥的折 磨， 是马海州受到伤害之后变态心理的体现， 可悲 复可怜。在马海州的报复式折磨下， 张清和小娥都 心理崩溃而自杀， 心理伤害所造成的破坏性令人心 悸。刘庆邦在小说中说“矿工们常年在沉闷、 阴暗 的坑道里劳作， 对于他们来说， 最值得珍爱的莫过 于女人， 而最最可恨的是， 当他们在地底下挥洒汗 水时， 人家在地面上勾引他们的老婆， 说实在的， 谁 都有这个担心。因此， 他们对这方面的事情特别敏 感， 特别关注。” [7]181 是的， 夺妻之恨在这些忠厚朴 实的矿工心头是难以彻底消除的， 一定会以酷烈的 方式显现出来。 拉倒中矿工杨金成的老婆来矿 上探亲， 在熟睡之际却被同宿舍的矿工大苹果奸污 了， 杨金成恨得要杀死大苹果， 在队长的劝说下， 暂 且同意了大苹果将自己老婆领到矿上让杨金成睡 一次的解决办法。然而，当大苹果领来自己老婆 时， 杨金成却不愿意伤害她， 难消恨意的杨金成最 终还是在矿下将大苹果杀死， 这件事才算最终 “拉 倒” ， 但 “拉倒” 的代价太大了。这些悲剧让我们感 受到矿工的爱与痛以及生命的尊严， 他们卑微的幸 福实在是再也容不下一丝玷污了。 在关于矿工尊严问题的书写中， 刘庆邦的小说 也注意到了矿工们的共同体意识。小说 血劲 中， 矿工雄的老婆四真当初出于对矿工的热爱不顾家 人反对嫁给了雄， 随着煤矿效益的下滑， 连工作也 没有找到、 理想受到嘲弄的四真明目张胆地与矿区 附近镇上的屠夫苟合， 这给雄以及他的矿工兄弟们 带来了屈辱。 原本也有机会娶到四真的矿工木不能 忍受四真和屠夫对 “做窑的兄弟” 的集体羞辱， 在警 告他们无效后将他们杀死在床上。 小说所描写的矿 工们的委屈是具有时代感的， 也具有丰富的人性内 涵。 鸽子中的矿工坚决不同意将自己养的鸽子 杀了给来矿上检查的官僚们吃， 一方面是由于鸽子 的洁白灵动给矿工们的生活增添了生机和乐趣， 另 一方面则是痛恨贪官污吏对于煤矿的盘剥。 草 帽 清汤面则写了矿工兄弟们对遇难矿工家属 的帮扶故事， 他们收入微薄， 却慷慨解囊， 不遗余力 地帮助工亡者家属，使之以体面的方式维持生计， 延续生活， 在灾难面前显示了矿工们作为工人阶级 的力量， 这种力量当然也是善的力量、 正义的力量。 长篇小说 黑白男女 中写了一个矿区的老太太， 人 称 “蒋妈妈” ， 她是工亡矿工的妻子， 在经受苦难之 后变得很乐于助人， 她的家成为工亡矿工妻子们哭 诉的场地，也是获得抚慰、重新开启生活的场地。 “蒋妈妈” 是矿工家属共同体的象征， 她像一位圣母 一样， 安抚着矿工及其家属们悲苦不安的心灵。 矿难事故的频发考验着矿工及其家属的精神 承受力， 他们在应对灾难的过程中表现出的生存精 神尤为令人动容。 刘庆邦珍视矿工及其家属们的这 种生存精神，创作出了许多震撼人心的作品。 哑 炮 中矿工宋春来的妻子乔新枝热爱丈夫， 充满热 情地操持着这个家， 丈夫误碰哑炮被炸死后， 她将 接班机会让给了丈夫的弟弟， 准备自己独立抚养孩 子， 面对丈夫工友江水君的真心追求， 她经过思考 之后同意了， 并怀着同样的生活热情与江水君建立 了一个温馨的家庭。她对宋春来是忠贞的， 宋春来 活着时， 她严正地拒绝了江水君对她的爱欲， 对于 江水君发现哑炮故意瞒过自己丈夫的事， 乔新枝也 是意识到了的， 但面对江水君的忏悔式行为， 乔新 枝选择了宽恕， 并且用自己的爱鼓励江水君走出了 负罪感， 开始新的生活。作为赎罪， 江水君通过拼 命劳动， 给家庭、 给乔新枝带来了幸福， 积劳成疾 的他临终之际向乔新枝道出了隐瞒哑炮的真相， 请 求宽恕， 乔新枝平静接受， 以母性的博大慈爱宽慰 他安静逝去。乔新枝是仁慈而富有智慧的， 她洞悉 一切，认识到对于一个天性纯良的负罪者来说， 宽 恕是最好的救赎。 哑炮讲述的是地地道道的中 国故事， 虽然其主题是罪愆和救赎， 但并没有沾染 西方式的情感经验， 呈现的是中国式的善良和悲悯 的力量。 哑炮 是可以进入世界经典作品之林的。 长篇小说 黑白男女 中的遇难矿工妻子卫君梅， 也 是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女性形象。 面对坍塌的生活 以及重建生活时的种种磨难， 她勇于承受、 不惧艰 辛， 柔韧中不乏果决， 以顽强的心志努力将生活向 愿缘要要 好处过， 展现了自尊自爱的生命风姿。对于青年矿 工蒋志方的真诚追求， 她没有贸然答应， 而是对他 说“我跟你说过了， 我不需要你帮， 也不需要别的 任何男人帮我。我就是要试一试，靠我自己的力 量， 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能不能把两个孩子养大。” [4] 41 如此的生存精神， 真是从苦难锻造出来的。 黑 白男女 中的老矿工周天杰自己身患疾病， 还要费 尽心思维系因儿子井下丧生而破碎的家庭， 他讨好 儿媳、 欺骗孙子， 一个人吞咽生活的苦楚， 将自强进 行到底， 令人感慨不已。 信 车倌儿 继父 等小 说都书写了矿工家庭对矿难的承受与消化。 长篇小 说 家长 中的女主角王国慧在矿上也找到了工作， 但遭遇的却是儿子的不成器以及儿媳的荒唐行径， 面对丈夫的牢骚、 儿媳的出走， 她永不言弃， 用自己 的坚韧阐释了生生不息的生存精神。 四尧小人物的野中国冶院刘庆邦煤矿书写的 意义 刘庆邦的煤矿书写从 20 世纪 80 年代初开始， 一直持续到现在。早期的 地层下的笑声 矿工的 儿子 09 号矿灯等小说主要描写国营煤矿中先 进工作者、 劳动模范的事迹， 展现了工人积极向上、 乐于奉献的精神风貌。出版于 1986 年的长篇小说 断层 是刘庆邦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讲述的是煤矿 行业的改革故事。年轻有为、敢想敢干的矿长常 江，积极响应国家扩大生产的号召，推出多项措 施， 大胆引进先进生产设备， 大刀阔斧地推动生产。 常江的作为受到矿上保守派的敌视和矿务局副局 长的嫉妒， 他们联合起来利用种种卑劣的伎俩阻挠 常江的改革。面对多方压力和先斩后奏的风险， 常 江不屈不挠， 最终在煤矿部副部长等人的支持下完 成了改革。小说是典型的改革文学， 主人公常江形 象完全可以进入当时改革文学所创造的 “开拓者家 族” ， 叙述模式也符合改革文学的规范， 改革者事业 的胜利最终也来自更高层级的权力的支持。 稍微有 些遗憾的是，这部初稿完成于 1983 年的小说到 1986 年才得以出版，错失了改革文学引发热议的 时段， 没有得到文坛更多的关注。20 世纪 80 年代 后期， 国家允许开办私营小煤窑， 国营煤矿的效应 有所下滑， 刘庆邦的 胡辣汤 等小说及时地反映 了煤炭产业生产经营的变革及其影响下矿工家庭 生活状态的改变， 并且从此他又创作了一批反映私 营小煤窑状况的小说，其中佳作迭出。与此同时， 刘庆邦没有放松对国营大矿生产和生活情况的关 注， 创作出了以 黑白男女 为代表的一批作品， 持 续引发文坛关注。刘庆邦煤矿题材的小说创作， 为 他赢得了文坛上的声誉，也使得他在全国煤矿行 业、 在矿区人群中树立了极佳的口碑。从刘庆邦的 小说中，我们可以读出我国煤矿产业的发展历程、 矿区生活的变迁史， 可以说刘庆邦的小说完全可以 视为一部煤矿行业的文学志书。 需要注意的是， 刘庆邦煤矿题材的小说具有广 泛的、 不限于煤矿行业的读者， 其文学精神也远远 不是题材本身所能限定的。对此， 刘庆邦曾说“我 把人物的舞台放在煤矿， 因为我对这个领域的生活 比较熟悉。我一直认为， 煤矿的现实就是中国的现 实， 而且是更深刻的现实。但我不大愿意承认我的 小说是煤矿题材的小说，这样说会给人一种行业 感， 会失去一部分读者。我更愿意把它说成是一部 在深处的小说， 不仅是在地层深处， 更是在人的心 灵深处。我用掘进巷道的办法， 在向人情、 人性和人 的心灵深处掘进。” [3] 374 刘庆邦的自述是值得重视 的。从刘庆邦的煤矿书写中， 我们确实可以关照到 中国社会现实的深处以及百姓苍生的心灵深处。 在刘庆邦煤矿题材的小说中， 主人公多是小人 物形象， 这些形象是可以进入文学史上的小人物形 象序列的。那些在井下出苦力、 在井上忍受寂寞和 轻视的矿工以及依附他们的女性们， 是中国社会中 不折不扣的小人物。他们虽然离开了农村， 但除了 有一份用苦累换来的收入之外， 生活境况比农民好 不了多少。因而刘庆邦的煤矿题材小说， 曾经被文 坛的批评家们纳入底层书写来论述。但即便如此， 煤矿还是被农民视为改善经济状况的希望所在。 从 20 世纪七八十年代国营矿工身份的荣誉感和高工 资， 到 90 年代以来小煤窑矿工的较为可观的收入， 对农民来说， 煤矿总是强过农村的。可以说， 在中 国的城乡格局中， 煤矿成为农民走向城市化的一个 阶梯， 也成为乡土中国向现代中国转型的过渡性空 间。这样一种空间所具有的吸引力， 也充分说明了 农民走向富足、 走向现代化的艰难。而矿工及其家 属们在这一空间中所遭遇到的苦难和困境， 使得矿 工的努力带有浓重的挣扎意味。挣扎之中， 煤矿男 女势必显现出生命的本真和灵魂深处的强力； 挣扎 之中， 我们也可以感受到他们平凡、 纯真、 散发着生 命温情的梦想。因而，刘庆邦小说中的小人物们， 常常有令人惊叹的行为， 常常展现出令人感慨无限 愿远要要 【参 考 文 献】 [1] 刘庆邦援远方诗意[在]援武汉 长江文艺出版社， 2002援 [2] 刘庆邦援胡辣汤[在]援北京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3援 [3] 刘庆邦援红煤[在]援北京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9援 [4] 刘庆邦援黑白男女[在]援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5援 [5] 刘庆邦援摸鱼儿[在]援郑州 河南文艺出版社， 2019援 [6]（法） 福柯援性经验史[在]援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5援 [7] 刘庆邦援走窑汉[在]援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8援 责任编辑院杨春 “Novel in the Deep” Research on the Depiction of Two Ssby L陨哉 Qingbang in Coal Mine Fictions LYU Dongliang Abstract LIU Qingbang is a novelist who comes from coal mine and has become a representative writer of coal mine fictions援 His writing has highlighted the spatial characteristics of coal mines located between cities and rural areas， depicted multiple challenges faced with miners and their families in survival， underscored high mortality of miners and their denial of sex，and created a window to learn more about their spiritual state in various difficulties援 LIU in his novels pays great attention to the spiritual intensity of miners and their families and their eagerness for sex援 Therefore， his writing style can be listed literary pedigree written for unimportant people and shows his writing ethics with an emphasis upon warmth． Key words spatial characteristics； spiritual intensity； eagerness for survival； unimportant people 的心灵风景。 和很多小人物一样， 煤矿男女的生活和情感常 常是被淹没在宏大叙事中的，刘庆邦在小说中也 通过一些情节揭示了煤矿系统内外的宣传话语对 于矿工具体鲜活的心灵状况的忽略， 呈现了小人物 在文化场域中的无声状态。因而， 刘庆邦的小说又 具有为小人物代言的文化意义， 那些长期处于深井 中的矿工们为了国家能源事业的发展， 也为了个人 卑微的生活理想付出了艰辛的劳动甚至牺牲了生 命， 他们在文化历